望着痛哭流涕的老人，明明是在温暖的阳春三月，楚歌却突然不寒而栗。
因为他的思绪似乎也被老人带回了那一天。
丽娘在关樵的怀里，一点一点失去呼吸的那一天。
他甚至不敢想象当时关樵的心情——那种眼见着至爱之人在自己的怀中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心情。
楚歌甚至觉得，关樵一切的所作所为好像都合理了起来。
换做自己，甚至会直接抽出飞剑与那张乾拼个高下，哪怕拼却一身修为，也要出了这口恶气。
亦或者，关樵已经与张乾火并过了，又有谁能知道呢？
从张乾来到武都，到大涝连绵，再到瘟疫横生、丽娘染病，最终丽娘身死，关樵暗通白莲……
一切的经过捋起来好像都顺理成章，却还是这么的令人难以接受。
“虽然不知道他现在到底什么情况，死没死……但那张乾也算是活该吧。”
“最不该欺负的，就是老实人啊。”
顾昂然突然开腔，话语有些沉重。
这话听起来有些过分，大家却都只是默默点头，深以为然。
“顾师兄……张乾不是意外失踪吗？”只有王唯还是一脸懵逼。
“后知后觉是你的人设吗？”楚歌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：“事情已经很明显了。”
“关樵早就想回禀宗门瘟疫一事，但张乾却为了自己的前程故意不报，以至于拖死了病重的丽娘，这必然在关樵的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。”
“而白莲教联系关樵，应该就是在这之后。”
“为了报复张乾，背叛宗门对此时仇恨盈胸的关樵来说，应该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。”
“我想，张乾莫名其妙地得到白莲教总坛的情报，又突然决定一个人前去调查，必然少不了此时已经于白莲教暗通款曲的关樵在推波助澜。”
楚歌的这番推断听上去合情合理，一旁的老管家却抿紧了嘴唇。
“诸位仙长。”
犹豫片刻后，他还是擦去了面上的泪，缓缓地开了口：“我知道你们在听到我家老爷和张乾的那番纠葛后，都会觉得是他害的张乾……”
“但以我对我家老爷的了解，他绝不是那种人。”
楚歌有些讶异地看向老者，那张满是皱纹的面孔上神色庄重，不见丝毫作伪。
“他曾对我说，蓬莱是于他有大恩的，他会一直记得。”
老管家说着说着，面上又浮现出回忆的神色来。
在那年八月的某个午后，他刚刚打扫完当日的第二遍庭院，正对着院门发呆，突然就有了些困意。
“年纪大了，没精神气儿了……”他正感慨着，突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。
这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落入耳中是如此熟悉，使得老管家面上不自觉地遍带上了一抹微笑。
“老爷，回来了？”他放下手中的笤帚，望向走进院门的中年人。
“跟你说多少遍了老赵，别喊我老爷……”关樵一边嘟囔，一边在院子里张望着，似乎在找寻着什么。
彼时的他双鬓还未发白，身形也丝毫不见佝偻。
“找什么呢，老爷？”老赵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位自己看着长大的家主。
“之前院里不是有几个花盆吗？”关樵轻轻皱眉，却没有再去纠正老人的称呼，只是无奈地扬了扬手。
老赵望向他的手心，却是一束洁白的茉莉。
关樵撇了撇嘴：“我想着把这玩意儿插上去。”
“今天院里大扫除，我随手把他们搬进书房了。”老赵伸手指向身后半开着门的房间，望着关樵迈着大步走了进去。
看着关樵消失在门内的背影，思索片刻后，老赵还是跟了进去。
他进门时，关樵恰好把一整束茉莉插完，背对着他开口：“我想通啦。”
这句话没头没尾，换旁人只会觉得奇怪，但他陪伴关樵多年，早就习惯了对方这样跳脱的讲话方式，因此也只是眉眼微抬，有些好奇地问道：“老爷想通什么啦？”
“蓬莱呀……蓬莱。”
关樵轻轻地将那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名字说出口，面上满是释怀：“刚被派回武都时，我是一点也不情愿的。”
“总觉得父亲好不容易让我进了仙门，怎么兜兜转转又回了这鬼地方？”
“但是现在想想，回来也未必是坏事。”
关樵突然转过身来，直直地望着老赵。
“老赵啊……”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：“你还记得我父亲是什么时候走的吗？”
“十一年前的九月初五，午时。”
老赵微微低头，语气有些沉重。
望着他这幅模样，关樵反而笑了起来：“我们关家的事情，你总是记得这么清楚。”
“老赵……辛苦了。”
老者闻言，有些局促地摇了摇头：“老爷言重了。”
“不重。”关樵突然郑重地走上前来，一手搭上对方的肩膀：“总是老赵老赵的叫着，今天突然发现……你好像真的有点老了。”
“我去了蓬莱以后许久没回来，都不知道你更年轻些时是什么样。”
“现在回来了，天天能待在这院子里，能见着你们，倒也挺好。”
“更何况，也是蓬莱让我有机会看见那条仙路啊……”
关樵摇了摇头：“那样绚烂的东西，能够看见便已经是幸运了。”
他又低下头去，盘弄起那些花朵来。
阳光洒进屋内，映照得那些茉莉分外雪白。
老赵微微一笑：“这花是丽娘给你的？”
关樵也笑着点了点头：“那是自然，我怎么会去专门摘这玩意儿。”
“所以说……”老赵终于忍不住发问：“回武都最好的，还是遇见丽娘吧？”
这冷不丁的打趣把中年人整的一阵手忙脚乱，险些折了手中的花：“老赵你胡说什么呐！”
老者望着他也不言语，只是莞尔一笑。
“咳咳……”
顾昂然的一声轻咳，将老赵从温暖的回忆中拉回了现实。
这屋子明明向阳，却因为窗子开反了，采光并不算好。
此时已近黄昏，昏黄的阳光勉强洒进屋内，照清了那些在空气中上下浮动的微尘。
上次打扫，是几天前来着？怎么记不清了……
自己的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。
老赵有些突兀地感慨起来。
他摇了摇头，将莫名的思绪抛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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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知道这章有点短……没办法，情绪是到这儿的。下一章会长一点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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